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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語文課總裹著薄紗般的困倦，直到粉筆盒在講臺上輕輕叩響。老師將彩色粉筆分作星子撒落："現(xiàn)在請給生命中最珍貴的五件寶物，打造檀木匣。"我望著稿紙邊緣游走的光斑，鉛筆在虛空中描摹出五座雕花木匣——既像奶奶鎖著桃酥的鐵盒，又似敦煌壁畫里供養(yǎng)菩薩的寶函。

第一個匣面浮現(xiàn)三張疊影：母親鬢角的銀絲纏著鳶尾花莖，父親舊皮夾里泛黃的車票長出蝴蝶翅膀，弟弟的棒球滾過青草時沾著露水的反光。當(dāng)必須舍棄某樣珍寶時，橡皮擦過紙面的沙沙聲驚醒了沉睡的蝴蝶。抹去琴鍵圖案那刻，黑白琴蓋化作灰燼，但《月光》第三樂章的顫音仍在耳蝸深處回旋；拭去繪著雨傘的格子時，傘骨收攏的脆響墜入深井，卻在記憶里濺起滿池漣漪。最后檀木紋路中嵌著的三枚剪影，比中秋供月的月餅更圓滿，蒸騰的桂花香里浮著立春時全家包薺菜餃子的笑語。

斜后方傳來壓抑的抽泣，穿漢服的女生正將《紅樓夢》書頁折成紙船；戴棒球帽的男孩固執(zhí)地描畫流浪貓的瞳孔。我撫摸著紙面起伏的橡皮屑丘陵，昨夜高燒時母親用檀木梳篦蘸薄荷水為我通發(fā)的涼意忽然蘇醒。西曬的光束穿透窗欞，那些被剝離的色彩在光塵中舒展羽翼，恍若敦煌藏經(jīng)洞的絹畫，經(jīng)年褪色仍流轉(zhuǎn)著盛唐的星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