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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學的鈴聲還在走廊回蕩，暮色已浸染了半邊天空。那個扎著馬尾辮的背影在人群中忽隱忽現(xiàn)，藍白校服掠過香樟樹的陰影。我張了張嘴，熟悉的稱呼卻在喉嚨里結(jié)成硬塊。她忽然轉(zhuǎn)身拐進窄巷，書包帶滑落肩頭也渾然不覺，唯有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方才駐足的磚縫間。

記得初遇那日，細雨把操場澆成一面碎鏡子。她舉著荷葉邊雨傘沖過來，傘骨上墜著的水晶簾子嘩啦啦淋濕我的作業(yè)本。"我叫小葵！"她鼻尖沾著雨珠，眼睛亮得像新削的鉛筆芯，"你的紅綢帶像蝴蝶在飛！"后來我們總蹲在花壇邊，把沾著雨水的三葉草夾在課本里，葉脈里還凝著春天的呼吸。

那年春天我們在圍墻根埋下葵花籽。她踮著腳給土坑澆水，運動鞋邊沾滿濕潤的泥土，細碎的劉海粘在額頭上。七月蟬鳴最響時，我們并排坐在雙杠上舔草莓冰棍，糖水滴在水泥地上，引來一隊搬家的螞蟻。她教我跳皮筋總放慢節(jié)奏，等我笨拙地勾住皮繩時，她腕間的小鈴鐺就叮叮當當?shù)匦Α?

北風卷走最后一片銀杏葉那天，她往我手心塞了整罐玻璃彈珠。"聽說北方的雪是甜的。"她低頭拽著書包帶上的線頭，聲音比羽毛還輕。后來每個飄雪的清晨，我都把凍紅的臉貼在傳達室的玻璃窗上，直到看門大爺搖頭趕我去上課。

課間操的進行曲里，我總在轉(zhuǎn)身時偷瞄隔壁班的隊伍。有次在文具店遇見，我們同時伸手去夠貨架頂端的藍墨水。她耳尖瞬間染上晚霞色，指尖在鉛筆盒上敲出慌亂的節(jié)奏。收銀臺前她突然往我口袋里塞了顆檸檬糖，糖紙上的折痕還帶著體溫。

昨夜整理舊課本，忽然抖落出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。陽光透過窗欞在紙頁上流淌，恍惚又看見兩個小姑娘蹲在圍墻邊，沾滿泥土的手緊緊攥著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