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習后我常仰頭數(shù)星星,它們像被頑童拋擲的玻璃彈珠,在深藍天幕上劃出銀色弧線。教學樓拐角處的水洼倒映著保安室暖黃燈光,張爺爺掏鑰匙時手背皺紋如干涸河床,鐵門開啟的吱呀聲驚醒了沉睡的爬山虎。我把溫熱的牛奶塞進他掌心,想起語文課本里泛黃的銀杏書簽——去年秋雨后,我們追逐著收集落葉,小美的羊角辮上至今還別著半片金箔似的葉脈。
生物園西墻的月季開得正艷,王奶奶埋花瓣時哼著評劇,濕潤泥土裹著殘紅沉入黑暗。她教我辨認藏在腐葉下的嫩芽,蜷縮的綠如同嬰兒攥緊的拳頭。這讓我想起自然課投影儀里轉(zhuǎn)動的星云,那些消亡的恒星將星塵撒向宇宙,在億萬年后凝成新的光斑。
上周雷雨初霽,整座校園忽然變成透亮的水晶宮。阿明踮腳數(shù)彩虹顏色時,林蔭道積水中游過七尾霓虹魚。當我們爭論紫靛分界處的光暈,云絮已悄悄收走這座琉璃橋。音樂教室飄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童謠,像風中搖曳的蒲公英,輕輕落在每個人的睫毛上。
窗臺的含羞草抽出第十片新葉,小雨用蠟筆在枯葉旁畫了會發(fā)光的繭。李老師說每道褶皺都是時光蓋的郵戳,我們給標本冊取名《春天的來信》。此刻我摸著松動門牙,終于懂得媽媽收藏乳牙的月餅盒,原來是個裝滿月光的時光膠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