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穿透薄霧,在窗欞上織就金線。六歲那年踮腳種下的梔子花,如今已能托住我擱在窗臺的素描本。當初埋種子時蹭在裙擺的泥點,早化作年輪里褪色的水墨,倒是那株倔強的小樹,今春又探出三層樓高的新枝。
課間鈴響時,我和小雨總愛搶占操場東南角的香樟樹蔭。絳紅色跑道上,兩雙白球鞋追著光影畫圓,旋轉的裙擺像芭蕾舞者失控的陀螺。春末那場運動會,我在百米沖刺時跌破了新買的護膝,卻在頒獎典禮上嗅到了混著碘伏氣息的玉蘭香——原來成長是種會開花結痂的痛。
課本漸漸吞沒了童話集的領地,函數圖像在草稿紙上蔓生成藤。期中試卷的紅叉曾讓我把眼淚藏在文具盒夾層,直到父親用樂高積木搭出跳動的幾何心臟?,F在給祖父寫信,我會在信紙邊緣描摹校門口新開通的快速公交,用直尺比著畫出棱角分明的候車亭,就像當年他教我臨摹《芥子園畫譜》里的山石。
暮春的藍花楹又在下雨般飄落,我接住一朵完整的花,夾進寫滿導數公式的筆記本。那些被晚風揉皺的紙頁里,藏著不會褪色的年少光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