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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染透窗欞時(shí)，我抱著爺爺留下的桐木古琴溫習(xí)指法。指尖剛撫過《陽關(guān)三疊》的泛音段落，忽聞長空傳來雁陣清鳴。抬眼望去，西天云霞正燃著琥珀色的火焰，將書案上的硯臺(tái)都映成了暖橘色。恍惚間琴弦微顫，布鞋底觸到細(xì)軟沙粒，再睜眼已立于漫山牡丹之間，粉白嫣紅的花浪直涌向天際。
循著酒香轉(zhuǎn)過山坳，竟見三重金闕巍峨矗立。幾位著青綠圓領(lǐng)袍的文士倚著桃樹揮毫，有位老者將酒葫蘆斜挎腰間，仰頭飲盡瓊漿便縱聲長吟："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！"他執(zhí)筆在青石上疾書，墨汁濺落在牡丹花瓣上，暈染出淡青色的云紋。我攥著衣角不敢出聲，卻見他忽然朝我眨眼："小友可識(shí)得平仄？"
蓮池畔的嬉笑如檐角風(fēng)鈴。但見云鬢高聳的宮裝女子正旋舞于九曲回廊，石榴裙擺綻開層層疊疊的緋色煙霞。擊節(jié)而歌的帝王頭戴折上巾，身旁樂師輪指急撥的琵琶聲里，分明藏著金戈鐵馬的鏗鏘。這曲《霓裳》終了時(shí)的泛音，倒與我常練的《良宵引》頗有幾分神似。
朱雀大街喧鬧得令人目眩。戴黑色幞頭的貨郎扛著糖霜山楂串游走，波斯商人解開駱駝背上的彩繪木箱，異域香料的氣息混著剛出爐的胡餅焦香。茶肆里銀須老者輕拍驚堂木："且說三藏法師行至火焰山..."話音未落，鄰座孩童已把杏酪碗碰得叮當(dāng)響。
暮鼓聲中紫云漸黯，母親的呼喚裹著糖醋排骨的香氣飄來。低眉見琴軫間嵌著半片花瓣，不知是春風(fēng)吹落的晚櫻，還是大唐牡丹贈(zèng)我的臨別鈐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