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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了在槐樹枝頭鋸著夏天，樹影里的老式收音機正播著單田芳的《楚漢傳奇》。張爺爺?shù)钠焉韧嗍郎弦豢?，驚得茶碗里浮沉的茉莉花打了個旋。老黑突然躥起來，竹竿在沙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："我要當(dāng)劉邦！當(dāng)就當(dāng)最大的王！"余暉穿過他蓬亂的發(fā)梢，在褪色的跨欄背心上織出流動的金甲。

那年我們的戰(zhàn)場從巷尾沙堆蔓延到整個家屬院。碎瓦片在煤堆上壘成未央宮，我攥著晾衣桿橫掃"千軍"時，老黑總把漏勺扣在胸前當(dāng)盾牌。有回他把我逼到鍋爐房拐角，我梗著脖子吼"時不利兮騅不逝"，他急得扯斷我領(lǐng)口的草編披風(fēng)，兩人摔進槐花堆里，甜膩的花汁沾了滿手。

初中部梧桐葉黃時，沙堆被推平蓋了車棚。老黑不知從哪撿來半截鐵管，在操場西北角插了桿"王旗"——褪色的紅領(lǐng)巾綁在掃把上，迎風(fēng)抖得像團火。十五個抱著足球當(dāng)玉璽的男生跟著他巡邊，塑膠跑道被踩出咯吱咯吱的響動。

中考前最后一個晚自習(xí)，我們在小賣部霓虹燈下啃老冰棍。老黑喉結(jié)上下滾動："我爸說讀技校能早三年掙銀子。"月光漏過他新剃的寸頭，銀屑簌簌落在校服褶皺里。他忽然把冰棍棒折成兩截，半截遞給我："項王有虞姬，我有千斤頂就行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