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濃云吞沒了最后一絲月華，連草窠里的促織都屏住了呼吸。泥墻裂縫里漏出豆大的燈火，在夏夜里浮沉著微弱的光暈。老篾匠粗糙的手指穿梭在竹篾間，竹條摩擦的沙沙聲應(yīng)和著灶膛里柴火的噼啪。兒媳膝頭的粗布褂子疊著補(bǔ)丁，針腳在油燈下忽明忽暗，襁褓中的嬰孩吮著手指，在祖母的蒲扇清風(fēng)里睡得香甜。

犬吠驟起如裂帛，門環(huán)撞擊聲驚碎了夜的繭殼。老篾匠的篾刀當(dāng)啷墜地，竹條在他倉皇后退時掃翻了藤編的針線筐。兒媳把嬰孩死死按在起伏的胸口，碎布頭雪花般撲簌簌落滿粗麻裙裾。三個黑影舉著火把撞進(jìn)院子，鐵甲相擊的錚鳴驚飛了梁上棲燕。

"軍爺行行好..."老婦人佝僂的脊背彎成風(fēng)干的蝦米，龜裂的指尖攥住差役的皂靴，"大兒戰(zhàn)死隴西，二兒埋骨幽州，三兒三個月前被征了民夫..."火把突然逼近她花白的鬢角，焦糊味混著松脂煙刺痛所有人的眼睛。竹凳翻倒的瞬間，老篾匠藏在后山的荊棘叢里，眼睜睜看著老伴枯瘦的手腕被鐵鏈纏住。

月光刺破云層時，老婦人鬢間的銀絲泛著冷霜。蟋蟀噤聲的闃寂里，門扉在穿堂風(fēng)中吱呀搖晃，一滴混著血絲的淚砸進(jìn)老篾匠掌心的竹刺，洇濕了半截未編完的竹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