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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霧尚未散盡時，我總愛蹲在顫悠悠的槐樹枝頭練習拍翅。新生的絨羽還沾著露水，每次笨拙地撲騰都會抖落細碎的水晶。媽媽立在更高的枝椏上梳理尾羽，她的翅膀展開時像兩片會呼吸的云。"蹬腿要像啄木鳥鑿樹那樣用力呀！"她總這么說著，翅尖掃落的槐花便紛紛揚揚落在我頭頂。

谷雨那日，綿綿細雨把整個世界泡成了青苔的顏色。我第八次從打滑的樹皮上跌落，泥漿順著尾羽往下淌。媽媽突然俯沖進雨幕，銜回的蚯蚓還帶著泥土的腥甜。她濕透的翅骨硌得我臉頰發(fā)癢，卻執(zhí)意用體溫焐干我打結(jié)的絨毛。"每根淋濕的翎毛都是未來的船槳。"她說話時，我聽見雨珠從她喉間滾落的咕嚕聲。

夏至的蟬鳴撕開暑氣那天，我忽然讀懂了風的語言。當灼熱的東南風掠過耳羽，我模仿媽媽起飛的姿態(tài)后仰身體，爪尖深深扣進樹皮裂縫。蹬腿的剎那，風突然有了形狀——它化作無形的手掌托起我的胸骨。歪歪斜斜的軌跡在藍天上畫出的第一個圓弧，驚飛了整片槐樹林的蝴蝶。

如今我常替媽媽巡視她標注的飛行地圖。黃昏歸巢時，她總要把新發(fā)現(xiàn)的漿果叢添在我的翼影里。當夕陽給我們的羽毛鍍上金箔，媽媽會輕輕啄理我初硬的飛羽："逆風時要記得收攏尾翼，順風時..."她未盡的話語被晚風卷走，而我翅膀投下的影子已能完整覆蓋去年那個泥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