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總覺得自己是條會飛的魚。每當(dāng)鱗片掠過海底微光時,胸鰭便化作透明翅膀,在藍色綢緞中劃出優(yōu)雅弧線。珊瑚礁是天空的云朵,隨洋流舒展變幻,我穿梭其間,吞吐著咸澀的自由。
誤入淺灘那日,海水突然變得粘稠。渾濁的液體裹住鰓蓋,細(xì)沙鉆進鱗片縫隙,刺痛感讓我想起老海龜說的寓言——最危險的牢籠往往披著溫柔外衣。漁網(wǎng)升起的剎那,千萬顆氣泡倒懸成銀河,我望著同伴們翕動的唇,聽見整片大海在嗚咽。
玻璃罐折射的彩虹里,我遇見那雙眼睛。女孩的睫毛沾著冬日霜花,她捧著我穿過大理石長廊時,指尖在透明罐壁上留下薄霧般的指紋。新居所有漂浮的綠藻與假山,人造氣泡從塑料水草間升起,陽光穿過藍色玻璃,在地面投下粼粼波光。
每個清晨,女孩會趴在窗臺畫圈。她的校服領(lǐng)口別著褪色蝴蝶結(jié),鉛筆在習(xí)題冊上洇開墨點。當(dāng)她的眼淚墜入水中,那些咸澀的珍珠便在我鱗片上游走,讓我想起南方暖流捎來的信——此刻真正的海洋里,是否也有氣泡正攜著誰的思念上升?
某天她突然抱著玻璃罐奔跑,發(fā)梢沾滿金色夕照。河岸蘆葦俯身親吻水面時,我聽見她說:"要游得比云還遠啊。"入水的瞬間,無數(shù)光斑在周身碎裂,我擺動尾鰭攪散倒影,卻在蕩漾的波紋里,看見岸邊的她正悄悄藏起紅腫的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