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雨敲打著青瓦,潮濕的稻草堆里飄著發(fā)酵的酸味。老黃狗貼著墻根往茅房挪步時,豬圈里傳來竹篾圍欄的吱呀聲——那頭總在飯后酣睡的白豬,今夜卻支著前蹄望向檐角墜落的雨簾。
"咂吧咂吧"的舔舐聲在雨夜里格外清晰。白豬煩躁地甩動耳朵,肥碩的身軀在泥地上碾出半圓凹痕:"狗改不了吃屎。"老黃狗尾巴頓了頓,依舊專注地嗅著青石板上殘存的餿水味。遠(yuǎn)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,它突然像離弦的箭沖向村口,對著車尾燈狂吠,直到猩紅的尾燈消融在墨色里。
"嚇唬路人有意思?"白豬拱了拱食槽里發(fā)霉的糠殼,"看看我,吃飽睡足才是正經(jīng)。"老黃狗抖落毛上的夜露,喉間滾著低沉的嗚咽:"守夜是我的本分。""本分?"白豬嗤笑著翻了個身,"主人高興賞你骨頭,生氣踹你兩腳,這樣的日子..."
臘月廿三的晨霧里,白豬撞翻了食槽。往日準(zhǔn)時的玉米糊遲遲未到,卻聽見主人與鄭屠戶在院中討價還價。當(dāng)麻繩套上脖頸時,它終于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嚎叫。老黃狗蹲在柴垛旁,看著血珠滲進(jìn)黃土,忽然想起那個雪夜——奄奄一息的自己蜷縮在籬笆下,是主人用破棉襖裹住了它凍僵的身子。
暮色漫過曬谷場時,老黃狗照例巡視著每個角落。豬圈新來的花豬正歡快地啃著紅薯,而它項(xiàng)圈上的銅鈴在晚風(fēng)里輕輕搖晃,像是應(yīng)和著遠(yuǎn)山漸起的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