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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總愛貼著珊瑚礁游動，看細(xì)沙在洋流中編織金綢。作為南方海域最后一條銀鱗魚，遷徙途中總被問起故鄉(xiāng)——那不過是條無名小河，洄游的魚群從未在地圖上標(biāo)注過它的坐標(biāo)。每當(dāng)暮色浸透海面，我便學(xué)著人類數(shù)星星，氣泡里裹著安徒生童話的碎片，那個為愛消逝成泡沫的祖先，是否也曾在月光下數(shù)過浪花的年輪？
潮汐送來破碎的瓷片，釉色里藏著前朝的月光。忽然記起曾祖母的鰓邊總沾著《牡丹亭》的唱詞，她說人類將眼淚串成詩行，卻把笑容留給干燥的陸地。水紋里蕩漾的何止離愁？那年鄭和船隊的鐵錨沉入海底，銹跡中開出的珊瑚，至今仍在講述著七下西洋的故事。
有夜雷雨大作，我躲在沉船殘骸里，聽見龍骨與浪濤合奏《廣陵散》。船艙縫隙透進的閃電，照亮陶罐里未開封的信箋。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，就像季風(fēng)終將帶回蒲公英的約定。我開始收集沉沒的玉簪與斷槳，在貝殼內(nèi)壁刻下《水經(jīng)注》的片段，或許千百年后，會有考古學(xué)家讀懂這份潮濕的檔案。
最近常夢見敦煌壁畫里的飛天，她們綃紗的裙裾拂過藻荇，將琵琶聲種在礁石上。我開始明白，水的記憶比甲骨文更古老，每個漩渦都封印著未完成的故事。當(dāng)漁網(wǎng)割裂晚霞時，我會輕輕銜住孩童遺落的紙船，那歪扭的"福"字倒映在水中，竟比龍宮匾額更令人心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