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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總愛在飯桌上逗父親："等閨女考上大學，準保和我擠被窩說悄悄話。"父親這時候準會放下筷子，喉結(jié)上下滾動兩下，最后卻只是撓撓后腦勺："咱們爺倆的默契..."話沒說完，眼神就追過來，像等待試卷最后一道大題的答案。我憋著笑扒飯，碗底映著七歲那年的自己——發(fā)著燒蜷在父親臂彎里，他整夜用體溫捂熱我打點滴的手背。

父親的書房有扇朝北的窗，月考失利那天，他在窗邊給我講三十年前的故事。玻璃映著兩個重疊的影子，他說起十六歲獨自挑糧翻山時，忽然伸手比劃："當時月亮就這么斜斜掛著，和今天一樣亮。"我摸著練習冊上鮮紅的錯題，忽然明白試卷外的世界更需要勇氣。每周散步他總讓我?guī)?，等我迷途時便變魔術般掏出指南針，金屬外殼還帶著他的體溫。

去年深秋在奶奶家看恐怖片的那個夜晚，逞強的后果是獨自面對三公里夜路。梧桐葉在風里簌簌作響，像無數(shù)只蒼白的手。月光把電線桿拉成巨人，我的影子在身后追著跑。當?shù)谖宕位仡^確認沒人跟蹤時，遠處忽然亮起一束光，光暈里父親深藍色的工裝服被鍍上金邊。他什么也沒問，只是把我的手揣進他外套口袋，掌紋里的繭子硌得我想哭。路過小賣部時他買了兩根老冰棍，鋁箔紙剝開的脆響驚醒了整條沉睡的街。

現(xiàn)在每當我走過校門口那盞路燈，總會想起父親口袋里常年備著的創(chuàng)可貼，想起他手機里存著我所有作文的掃描件，想起他總在玄關擺著兩雙同款不同色的拖鞋。這些細碎的光斑聚成銀河，讓我在成長的迷霧中永不迷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