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點零七分的晚自習,日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。我正被三角函數攪得頭昏腦漲,突然"轟"的巨響震得窗框簌簌發(fā)抖。前桌女生筆尖在作業(yè)本上劃出長長裂痕,粉筆灰從講臺騰起,像團遲到的霧。
走廊傳來紛亂腳步聲時,阿誠已經拽著我蹲在課桌下。這個總愛轉筆的男生此刻手掌冰涼,卻不忘把校服外套墊在我膝蓋下——水泥地寒得刺骨。我數著第三顆紐扣上的線頭,聽見皮革靴底碾過碎玻璃的聲響,聞到走廊飄來的硝煙味,混著阿誠書包里沒吃完的蔥油餅香。
"三十七步。"阿誠突然用氣聲說,睫毛在鏡片后快速眨動。我立刻明白他在計算暴徒巡視的間隔時間。這個總被數學老師夸贊的課代表,此刻正用校牌反光觀察門外,鉛筆在草稿紙上畫出逃生路線,筆跡穩(wěn)得像在解幾何題。
當月光移過第三扇窗時,我們開始行動。阿誠拆開圓規(guī)做成簡易撬鎖器,我負責用保溫杯接住墜落的零件。后排男生默契地制造咳嗽聲,掩蓋金屬摩擦的輕響。最膽小的文藝委員竟主動解開馬尾,讓長發(fā)垂落遮住我們晃動的影子。
消防通道的門軸發(fā)出嘆息般的吱呀時,我摸到口袋里沒送出去的生日賀卡。塑料亮片硌著掌心,卻讓人莫名安心。我們像溪水分成細流,沿著不同路徑涌向總控室。月光在走廊地磚上流淌,每一步都踏碎一片銀霜。
警報響起時,我正踮腳去夠電閘開關。阿誠突然托住我的腳踝,他掌心的溫度穿透棉襪。所有教室瞬間陷入黑暗的剎那,我聽見此起彼伏的課桌椅碰撞聲——那是七百個同齡人同時站起的轟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