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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條瘦得能看清肋骨的黃毛狗，在這個城市游蕩了三年零四個月。給自己起名叫"阿不"，每天清晨用爪子在地上劃這三個筆畫，提醒自己不要習慣流浪。
臘月里的風裹著冰碴子，刮得廣告牌哐當作響。我把凍僵的爪子縮在肚皮下，窩在公交站臺的鐵椅子底下。數(shù)著路人匆匆而過的腳跟，第一百三十七雙皮鞋經(jīng)過時，對面烤鴨店的玻璃櫥窗蒙著霧氣，油亮亮的鴨子轉(zhuǎn)得比晨跑的老頭還勤快。喉結(jié)上下滾了滾，把口水咽進空蕩蕩的胃袋。
前爪突然抽筋似的發(fā)顫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積雪化開的泥水正漫過肚皮。想撐起身子換個位置，后腿卻像兩根凍硬的臘腸。試著學隔壁巷子看門的大黑那樣吼叫，喉嚨里只擠出幼貓似的嗚咽。鐵椅子欄桿上的冰棱映出我的影子，比上個月又癟了一圈。
"嗚...嗚..."鼻尖忽然蹭到锃亮的黑皮鞋，還沒抬頭就聽見炸雷般的咒罵。腹部挨的那腳讓我在雪地里滾出老遠，碎石子嵌進舊傷疤里。蜷縮成團時，恍惚看見去年盛夏的陽光，那時我還能追著蝴蝶跳過七個井蓋。
雪粒子撲在睫毛上，模糊看見米色羊絨裙擺掃過積雪。女人蹲下身時，我努力把潰膿的右爪藏到身后。她挎包上的毛球掛墜晃啊晃的，像我小時候玩過的絨線團。"汪..."剛發(fā)出半個音節(jié)，溫熱的唾沫就砸在鼻梁上。高跟鞋碾雪的聲音漸漸遠了，我數(shù)著那聲音，數(shù)到第二十下就亂了。
雪花給柏油路鋪了層白毯，卻蓋不住我身上的餿味。廣告燈箱亮起來時，鐵椅子投下的影子正好籠住我。有片雪花落在舌尖，涼絲絲的，像三年前那個小女孩塞給我的薄荷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