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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時節(jié)的天空像浸了水的棉布，灰撲撲地籠著四野。我跟在奶奶身后，踩著濕潤的田埂穿過麥地。新抽的麥穗蹭過褲管，在風(fēng)里翻起青黃色的波浪，遠(yuǎn)處兩棵歪脖子桑樹守著座青石墓碑，碑上水痕蜿蜒如淚。

奶奶突然停住腳步，布滿老繭的手掌輕輕撫過石碑上"徐阿林"三個字。我瞧見她食指在"林"字最后一橫上來回摩挲，像在給嬰孩掖被角。她忽然說起四十年前那個暴雨夜：太公抱著發(fā)高燒的小叔奔了二十里山路找郎中，布鞋底都跑脫了膠。

"那時候你太公說，當(dāng)?shù)锏木退惆衙崃?.."奶奶的聲音卡在麥浪聲中，彎腰擺供品時，我看見她后頸的銀發(fā)粘著片柳絮?；鹋枥锏募堅獙毚蛑齼荷?，灰燼落在新冒的薺菜花上。

暮色漫過田壟時，奶奶從衣兜掏出塊油紙包的老姜糖。這是太公生前總揣在中山裝口袋里的零嘴，如今糖紙都脆得簌簌響。我嚼著辛辣的甜味，看最后一縷煙塵融進(jìn)漸紫的天際。不知誰家放的風(fēng)箏掛在桑樹枝頭，褪色的紅尾巴還在風(fēng)中搖晃，像不肯落地的思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