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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傍晚的雪片特別大，路燈剛亮起來的時候，電話鈴聲劃破了凝結(jié)的空氣。我踩著自行車往醫(yī)院趕，車輪碾過薄冰的聲音像在啃噬著什么。急救室走廊的熒光燈下，大人們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里，我第一次讀懂了"永遠(yuǎn)"這個詞的棱角。

姥姥總說我學(xué)東西慢得像雪化在屋檐上。三歲還說不清"糖葫蘆"，隔壁小梅總拿樹枝在地上畫歪歪扭扭的"笨蛋"。可姥姥把著我的手，在糊窗戶的毛邊紙上寫字。她總說："不急，你看窗外的柿子，霜打三遍才甜呢。"煤油燈把我們的影子投在土墻上，像出笨拙的皮影戲。

最后一次見面是在立冬。病房暖氣開得足，她卻冷得要把棉被裹成繭。我給她念新學(xué)的《江雪》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，枯枝似的手指在我掌心畫字。"要像雪，落得輕，化得慢。"監(jiān)護(hù)儀的警報聲響起時，我正盯著窗外的雪片出神，以為那不過是又一場冬眠。

現(xiàn)在每當(dāng)我提筆寫字，總想起土墻上搖晃的燈影。書柜里躺著本泛黃的三字經(jīng)，夾著片干枯的柿子葉。城市霓虹再亮，也照不出當(dāng)年毛邊紙上的墨痕。但我在圖書館教小朋友認(rèn)字時，會特意放慢語速，就像融化的雪水滲進(jìn)凍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