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珠還在草尖打轉(zhuǎn),一片黃葉就悄悄落在了田埂上。那滴懸在葉脈間的水珠被朝霞染成琥珀色,恍惚間映出父親彎腰割稻的剪影,連衣角沾著的泥星子都清晰可見。
十月的風(fēng)裹著稻香撞進懷里時,我總會想起五歲那年的秋收。天還沒透亮,父母就揣著幾個冷饅頭下地了。我蜷在拖拉機后座打盹,迷迷糊糊聽見鐮刀割斷稻稈的沙沙聲。露水沾濕了布鞋,我賭氣踢著田埂邊的狗尾巴草,卻在不經(jīng)意間望見母親的白發(fā)——它們像初冬的薄霜,星星點點落在她烏黑的發(fā)辮里。
收割機的轟鳴聲里,我常抱著竹筐在稻草堆間穿梭。新割的稻茬還帶著青澀的汁水味,父親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成深色。有時我枕著稻草睡去,醒來時總能在衣襟里發(fā)現(xiàn)幾粒炒花生,那是母親趁歇晌時偷偷塞的。
今年的秋風(fēng)又送來熟悉的谷香。放學(xué)路上,我特意繞到自家稻田。夕陽給沉甸甸的稻穗鍍了層金邊,父母的身影在暮色里時隱時現(xiàn)。母親直起腰捶背時,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她的影子比我記憶里矮了一截。
傍晚收工,父親扛著鐵鍬走在田壟上,鞋底沾滿濕潤的新泥。母親笑著抹去我發(fā)間的草屑,掌心的繭子輕輕擦過耳際。晚風(fēng)掠過稻浪,把那些沙沙的響聲和汗水的咸味,都釀成了月光下最醇厚的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