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貓爪子般輕撓窗欞時,我總愛赤腳蹲在陽臺。外婆織的粗布圍裙兜著露水,指尖拂過矮牽牛綢緞般的花瓣,仿佛能觸到星星墜落的痕跡。
白瓷花盆里的天竺葵正舒展腰肢,每片葉子上都馱著鉆石般的晨露。去年凍壞的藍雪花冒出新芽,嫩綠莖稈上還帶著冬日的傷痕。忽然有細碎的金粉落在手背——是蜜蜂在波斯菊叢中搬運陽光。它毛茸茸的腿沾滿花粉,像穿著蓬蓬裙的芭蕾舞者,在鵝黃的花蕊間踮起足尖。
碰碰香的葉子總讓我想起外婆的檀木梳,輕輕一碰就溢出薄荷糖似的清香。這香氣漫過龜背竹寬大的葉片,纏繞在晾衣繩上滴水的校服袖口,最后悄悄鉆進我翻開的語文書里。風翻動書頁時,夾在《愛蓮說》那頁的干花瓣便簌簌作響,是去年凋謝的月季在講述往事。
記得初春移栽繡球時,我不小心折斷兩根枝條。媽媽教我用細繩固定傷口,說植物比我們想象的更堅強。如今斷枝處已鼓起淡綠的瘤,反而開出最飽滿的花球。吊蘭垂下的走莖像綠色的瀑布,有蟬蛻卡在葉隙間,空殼里還回蕩著夏日的蟬鳴。
水泥墻縫里的酢漿草正在秘密集會,它們舉著紫粉小旗,準備在正午前收攏營地。我往噴壺里加了兩滴牛奶,水霧中忽然看見自己呵出的白氣——原來秋分已過,而滿架百香果仍執(zhí)著地向南生長,藤蔓在鐵藝欄桿上烙下螺旋狀的印記。